来自极北之海的寒流稍微减弱了对内陆的攻势,黑岩山脉附近的降雪暂时停止,久违的蓝色天空出现在窗外,低垂的阳光照耀着院子里的白雪,折射出晶莹的光芒。鵺坐在桌前,整理前一天的笔记,她用羽毛笔蘸着墨水,在草砂纸上留下清秀的字迹。这本笔记是她为霍恩海姆与塔尼娅的孩子所准备的礼物,她把那些难懂的知识分类记述,大大降低了理解的难度,与图书室艰涩难懂的专业著作相比,这本笔记更容易学习。
稍微停下书写的动作,鵺伸出笔尖去蘸墨水,突然,羽毛笔从她的手指尖滑落,墨水弄脏了桌面。望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指,鵺那双异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,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衰弱,也许再过一周,她连行走都会变得困难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,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。如果可能的话,鵺希望能看看春天的山林,可是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,她大限将至。
一年,对正常人来说,不过是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,但是对鵺来说,却是她的一生。作为炼金生命体少女转生在这个世界,充分享受了和平的时光。对于鵺来说,已经没有什么奢求了,她只希望能够尽可能充实的享受这短暂的人生,然而这一次命运之神却并未赐予她任何奇迹。她的核心已经开始衰弱,最近连炼金术都无法使用了,身体变得僵硬乏力,卧床不起只是时间问题吧?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,鵺淡然的接受了死亡的命运。
“塔尼娅,霍恩海姆,你们两个在我死之后一定要幸福啊。”
说出了自己小小的心愿,鵺的泪水已经再也停不下来。
咚咚咚!
玄关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,霍恩海姆哼着小曲来到大门前,把门打开。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,新婚生活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。然而,站在门外的却是那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帝国税务官,以及穿戴全套盔甲的佣兵队长。在他们身后,二十名士兵全副武装,做好了战斗准备。
“你们,有何贵干?”
林克斯面无表情的望了过来,而坎普泽露出了残忍的微笑,下一瞬间,从他们两人之间刺来的长矛便洞穿了霍恩海姆的胸口。
“真是抱歉,公爵大人。”坎普拔出了匕首,“我们家老爷觉得你家东西太多了,想弄点回去,又觉得你活着太麻烦,唉,怎么说呢?你就像是一个拿着金币的小孩,惹得我们这些坏人来抢劫你,所以,别怪我啊。”
“等……等等……”
霍恩海姆还想说什么,但是坎普却冷笑着割断了他的喉咙。
“嘿,看到了吗?”他转向身后的林克斯和士兵们,“即使是活了二百年的老怪物,只要割断脖子,也会嗝屁着凉。”
林克斯的脸颊抽动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“好了,开始劫掠吧!”坎普举起染血的匕首,“在此之前,去把塔尼娅和那个小鬼找出来,杀了她们,不要留下任何活口。”
“遵命!”士兵们发出底气十足的狂吼,在金银财宝面前,他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理智。
就在这时,一声怒吼响彻玄关。
望着霍恩海姆的尸体,塔尼娅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悲伤而不住颤抖,她伸出手摘下墙上装饰用的战斧,飞身从楼梯上跳下,锋利的战斧击碎了金属头盔,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砍倒在地。塔尼娅发出野兽般的低吼,握紧战斧冲向坎普。虽然她力大无穷,但是在坎普眼中,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。
举起盾牌,坎普稳稳地接住了塔尼娅的全力一击,他向后退了两步,但是却并未跌倒。塔尼娅红着眼睛挥舞战斧,不断敲击着坎普的金属盾牌,每一下,盾牌都发出刺耳的悲鸣,但是坎普虽然不断后退,但是重心稳定,持盾的左臂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弹性,而右手则握着蓄势待发的长剑。
不知是第几次挥动战斧,塔尼娅终于击碎了坎普的盾牌,但是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了平衡,她用战斧只住身体,剧烈的喘息着,理智已经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了,剩下的只有悲伤与疯狂。
噗嗤!
坎普手中的长剑仿佛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样,准确的刺入了塔尼娅的腹部,紧接着,长矛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,深深地刺入塔尼娅的身体。吐出一口血,塔尼娅环视四周,直到这时,她才稍微取回了一些理智,自己追着坎普猛打,却不知不觉陷入了包围。
“坎普!”发出刺耳的怒吼,塔尼娅试图挣脱刺入身体的长矛,但是坎普手中的剑却抢先一步划过了她的脖子,视野翻转起来,塔尼亚最后看到的,是自己的无头躯体。
“就剩那个小鬼了,”坎普擦去剑上的血,“给我把她找出来,然后杀了她!”
士兵们立刻执行了他的命令,冲进洋馆之中,他们跨过地上霍恩海姆的尸体,没有人看它一眼。望向脸色铁青的林克斯,坎普露出残忍的笑容。
“怎么了?税务官?良心发现了?”
“不,”林克斯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觉得,那个少女拥有妖精眼,作为奴隶能够卖出大价钱,杀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?”
“啊,你是笨蛋吗?”坎普叹了口气,“我们正在抢劫一位公爵,而且还杀了他本人,如果这件事儿被别人捅出去,所有人都会死!我的部下们都是贝恩男爵领的居民,他们为了自己的亲人会守口如瓶,而你跟我则是共犯,一根绳上的蚂蚱。但是,如果那个小鬼把这件事儿说出去的话,我们都会死,你明白吗?”
“我明白,”林克斯握紧了火枪,“死人不会说话。”
“没错,死人不会说话。”坎普看了一眼霍恩海姆的尸体,“如果这位公爵大人当时选择杀了莎莉而不是放走她,绝对不会引来这场血光之灾。人在需要残忍的时候必须残忍,如果是我的话,绝对会杀了那个女人,而不是给她一大笔钱让她滚蛋。”
砰!
就在这时,二楼传来了一声闷响,坎普有些好奇的望向那边,而林克斯却皱起了眉头,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声音,是枪声!
身穿盔甲的士兵喷着血倒下了,鵺调整呼吸,瞄准下一个目标。第二名士兵显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,不知所措的看着倒下的同伴。鵺瞄准了他的头部,扣动扳机。一声枪响,士兵的头顶冒出一团血花,鵺也因为后坐力而跌倒在地,她望着手中的枪,不禁咬紧了牙关。
没想到贝恩男爵的行动这么快!
鵺尽可能驱动自己衰弱的身体,猫着腰在二楼走廊上隐蔽前进,刚才的枪声很快就会引来新的敌人,但是这座洋馆的建筑结构实在太简单,根本不可能跟敌人打游击。就在她靠近楼梯的时候,又有三名士兵出现了。鵺立刻举枪射击,把第一名士兵打的血花乱飞,他的同伴果断用尸体作为掩体,将手中的长矛刺了过来。
望着逼近的矛尖,鵺向后回避,但是身体却因为衰弱而无法好好动作,结果寒光闪闪的矛尖刺进了她的腹部,强忍着疼痛,鵺一枪打爆了那名士兵的头。套筒停在了空仓挂机的位置,但是敌人还有一个,鵺伸出颤抖的手,将口袋里的备用弹夹塞进枪身,却看到第三名士兵发出惨呼逃走了。
对手是个胆小鬼真是太好了。
咬紧牙关强忍疼痛,鵺握住刺入腹部的长矛,对着木质的矛杆开了一枪,为了防止大出血,她必须把长矛的尖端留在体内,以阻塞伤口。鲜血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迹,鵺扶着楼梯来到了玄关,在门口的地毯上,她看到了霍恩海姆被割断脖子的尸体。他既是她的父亲,也是她的恩师,如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,鵺的心中充满了悲痛。
然而战场并不需要眼泪是,甚至没有时间哀悼。
砰!
枪声响起,铅制的球形弹丸击中了楼梯扶手,木屑乱飞。鵺举枪瞄准门外,却看到了塔尼娅被斩下头颅的尸体,将愤怒埋在心底,她做了个深呼吸,瞄准了那个穿黑衣服的税务官,林克斯手中的火枪正冒着青烟。
为了塔尼亚,为了霍恩海姆!
鵺的腹部血流不止,她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,但是,在上一世磨练出的战斗意志却支撑着她,尽可能的杀死更多的敌人。枪声响起,后坐力撕裂了鵺手腕的肌腱,她忍着疼痛,继续射击。
密集的枪弹从门内飞来,坎普和林克斯立刻躲在了大门两侧。
“卧槽!那小鬼拿的是什么枪?能连发!”
“也许是炼金术师的杰作,”林克斯给火枪装子弹,“霍恩海姆可是活了二百年的怪物,造出什么东西都不奇怪。”
“要是这玩意拿到战场上,对面不死绝了?”坎普握着剑,“税务官,快想办法,你不是也有枪吗?还击?快还击啊。”
就在这时,枪声哑然而止。坎普和林克斯望向玄关内侧,只见一名年轻士兵正发疯似的挥舞着匕首,不断地刺向鵺的背部,而少女早已死去,失去生命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木偶,鲜血染红了白皙的手臂。
“死吧!死吧!死吧!”
“够了,小子,住手!”
直到坎普抓住了那名士兵的手腕,他才停止那神经质的动作,鵺的背后不知被刺了多少刀,血肉模糊,惨不忍睹。
“好吧,他们都死了。”坎普命令,“你们几个,把尸体拖到附近的森林里埋了,然后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。”
士兵们无言的执行了他的命令,只有林克斯悄悄地把目光转向了三楼的图书室和研究室,那里也许藏着永生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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